媒体札记：政治与生态

国安委的面纱进一步揭开。

昨天傍晚，新华社发稿，确认习近平已主持召开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强调“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

根据报道，这位身兼国安委主席的最高领导人宣布“保证国家安全是头等大事”，要求“建立集中统一、高效权威的国家安全体制”：“以人民安全为宗旨，以政治安全为根本，以经济安全为基础，以军事、文化、社会安全为保障，以促进国际安全为依托，走出一条中国特色国家安全道路……既重视外部安全，又重视内部安全……既重视国土安全，又重视国民安全……既重视传统安全，又重视非传统安全……既重视发展问题，又重视安全问题……既重视自身安全，又重视共同安全。”

消息得到朝野共同瞩目。各大门户均在第一时间将消息推向首页顶端，昨晚央视《新闻联播》和今晨人民日报等全国各地机关报亦均许以头条。


部分市场化媒体尝试在新华社电稿之外提供解读。

东方早报特意列出“11种安全”，并提及对央视报道的观察：“《新闻联播》昨日播出国安委首次会议，只见文字不见画面。而十八届三中全会后成立的另两个机构即中央深改小组、中央网信小组，在举行第一次会议时，《新闻联播》都播出了会议画面，得以了解这两大机构的基本人员架构。”

更多不适合白纸黑字印出的高层人事安排心得，通过其微信公号“饭局阅读”公布：“李克强作为政府首脑出任副主席较好理解，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张德江入选则有多种解读。其中一种观点认为，国安委未来可能需要全国人大配合进行相关立法，尤其是在突发情况下作‘紧急立法’……此次国安委第一次会议召开前一日，习近平到空军机关就空军建设和军事斗争准备进行调研。上周三，他视察武警部队特种警察学院并为‘猎鹰突击队’授旗。陪同者除中央军委两名副主席范长龙和许其亮、兼任武警第一政委的公安部长郭声琨以及武警司令王建平和政委许耀元外，还有中央政法委书记孟建柱、中央办公厅主任栗战书以及民航局长李家祥。”

根据这篇《国安委首次会议7大看点》解析，已经可以确定“国安委性质为中央机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中，‘设立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措辞，在昨日习近平的讲话中悄然改为‘成立’，即‘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查阅《宪法》和《党章》可以发现，国家机构用的是‘设立’，党的组织则用‘成立’。今年1月24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国安委性质初步明确为中央机构，但当时坊间仍普遍猜测，国家层面的国安委也将成立，不排除效仿中央军委的设置，‘两块牌子，一套班子’。中央民族大学法学教授熊文钊也注意到了这一表述变化。他说，相较党的机构用‘成立’，‘设立’意味着要回答依据何‘设立’的问题，‘涉及到法律和程序等问题，流程会复杂得多。’熊文钊认为，现在的国安委实际上是党的机构下的安全委员会，是按照党中央决议成立的最高协调机构。”

此外，“饭局阅读”还注意到“国安委与网信小组职能交叉”：“熊文钊特别指出，‘11种安全’中包含了‘信息安全’……两个小组都由习近平任组长，但各自侧重不同，‘信息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还有一些其他的内涵，涉及别的领域，包括国内意识形态的考虑，广播电影电视等信息传播渠道的管理，还有个人隐私信息和商业利益等。国安委可能更多负责涉及对外、国际环境的信息安全问题。’”

习近平那句“命运共同体”，也是其来有自：“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提出‘要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浙江大学非传统安全与和平发展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马尧认为……国安委成立后，中国有可能在周边地区设立一个地区国际安全体制，对控制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非常有益。”

不过，同样回溯习近平为“猎鹰突击队”授旗等前期举动，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昨晚引用专家点评，声称“相比对外的功能，国安委这个横跨党政军的‘安全机构’主要承担的还是对内的工作”——这段节目获得凤凰网今晨首页推荐，并将标题修订为“习近平提前亮王牌”。

被腾讯搜狐选为首页头条的，则是对“习近平1周3提国家安全”的统计，源自北京青年报：“这一周的视察调研中，习近平始终强调军警部队要保持高度戒备，始终强调要‘忠诚’，特战队员要‘永远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部队要确保‘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坚决听从党中央、中央军委指挥’。”

至于北京青年报自家头版头条标题，则是做在“政治安全生态安全纳入国家安全体系”上。在习近平列举的11项安全——“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中选取第一项乃是理所应当，但是，将生态安全提拔上来，应该就是这份媒体的特别关注。

上周末以来，和全国诸多同行一样，北京青年报也在持续聚焦兰州自来水苯超标事件。今晨，跟进报道兰州解除苯超标应急机制和承认监管不力的消息之外，还针对五市民起诉当地水厂被驳回之事，由作者高呼“消协，兰州人喊你发起公益诉讼”。

由兰州官方和威立雅水务、中石油组成的被告团，连日来节节败退。“三月辟谣四月成真”令其百口莫辩；“检测出苯超标纯属偶然”之说固然确实缘于规章，但也被左中右各派人士齐声喝斥“混账话”，带头发难的新华社昨天发表《论发现自来水苯超标的“偶然性”》，更是极尽嘲讽：“不就是想撇清迟报、瞒报的恶名吗？大家懂的！”

在中央喉舌示范作用下，南方都市报也连续发表《兰州中院拒绝公民诉讼请求值得商榷》和《环保法四审在即，公益诉讼主体须再拓宽》，宣称“让更多的环境公益纠纷尽可能在法庭上解决，而不是街头，不仅于社会动态稳定有百益而无一害，而且也完全符合‘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的执政党施政精神”。

至于今晨转载人民日报昨天所刊范正伟之论《靠什么破解“一闹就停”难题》，也是为了呼吁“将公共治理的目标与过程更好地统一起来”：“从PX项目屡屡下马，到垃圾焚烧厂被迫流产，再到火葬场放弃建设，近年来，多地反复上演‘上马-抗议-停止’的剧情，有的地方还做出了‘永不再建’的承诺。一概反对，成了群体过敏反应的本能姿态；一闹就停，成为一些地方应对抗议的自然选择。这种困局，不仅消损着政府的公信和权威，也浪费着不菲的社会成本和发展机遇。”

是的，和此前茂名PX风波一样，南方都市报只能通过引述人民日报的方式间接讲解发生在这个地方的又一场抗议风波。广东茂名化州市丽岗镇上万村民12日示威抗议政府修建火葬场，现场图文先是通过微博微信和网络论坛扩散，尤其是“副市长因无法给出满意答案被民众围堵，最后被迫躲进银行”之说，成为最新笑料。次日，消息逐渐进入门户首页，直至@羊城晚报下午通报“官方决定停建该项目”。

于是，前天，接连遭遇本地“邻避”困境的南方日报，只能引用“化宣”口径，在《化州丽岗镇殡仪馆项目停止建设》中通报“群众情绪稳定，整个事件属于平和处理，没有人员冲突，没有拘留任何人员”。

但是，央广继续代言，传达当地民众对对“明明是建殡仪馆，政府却对群众谎称是建垃圾厂”的愤懑，以及对“死灰复燃”的担心：“化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钟爱表示，建设殡仪馆符合化州市的需要，是一项实实在在的民生工程……项目的立项过程合理合法……在当地政府看来，群众之所以反对，有复杂的原因。一方面是地方群众封建残余思想较重。群众普遍认为‘建设殡仪馆视为不吉利的东西，可以建，但最好就建在别人旁边’。二是群众跟风从众心理……‘在建设之初，政府做了大量舆论宣传工作，群众大都表示理解支持。但在一部分别有用心的人挑唆下，殡仪馆建设附近的群众迫于宗族等原因，不得不参加抗议、示威活动。’……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200人左右的市民仍然高举横幅‘地方官不服民意者必败’在化州市政府门口聚集抗议……有市民告诉记者，对于火葬场项目，之前实际上他们并不知情……刚开始征地的时候说建养老院，现在说搞个火葬场在那里，这么近你们说可以吗……在上月月底也就是3月30日，茂名当地刚刚发生民众反对PX项目上马的群体性事件，有当地人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让茂名化州当地人学会了运用聚集游行等方式表达不满的行为模式。”

总体而言，因为PX和火葬场项目的不同，这场跟风发生在茂名的最新抗议没能获得与此前相近规模的关注与声援。尽管多位民间意见领袖同样表达了对“官方说谎”的谴责，但对“邻避运动”的负面效果同样多有担心。中国青年报今晨即刊《别让“邻避运动”变成“邻避冲突”》，并获新浪推荐：“邻避运动最初出现时，许多观点对这种公民运动抱以良好期望，认为是社会力量生成并影响公共政策制定的新趋势。但是，在国内发生的若干邻避运动大多以激烈对抗为呈现模式，往往抱以群体性事件爆发后政府迅速承诺项目下马的期待。邻避虽然成功，但是运动是否给当地居民带来最大化的利益，其实是存有疑问的。甚至如化州殡仪馆事件那样，如果殡仪馆最终建设不成，当地死者遗体还是要运到远在茂名的殡仪馆火化，最远距离达到130公里，很难说这样的邻避是一种理性的选择……邻避运动的意义不在于对抗和冲突，而在于争取与政府、企业的议价权。运动的结果应当是双方坐下来谈问题，找到一个妥协的方案。”

“中国舆论目前聚焦的安全问题，以个人生活领域的安全最为集中，这是社会发展和舆论演化的自然结果”——环球时报同样明白其中规律，因此，今日社评《所有中国人都须力挺国家安全》是借国安委第一次会议为契机，强调“维护国家安全光荣，损害国家安全可耻”、“实现中国国家安全也需要类似‘人民战争’的广泛参与”：“由于国家安全是公共产品，有着受益的非排他性，对所有国民大体提供的是无差别保护，这让一些人觉得国家安全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对这一‘白来的’公共产品不加珍惜。在互联网上，不时能看到对国家安全这一概念的诋毁，有些人一边享受着国家安全的公共福利，一边嘲弄国家安全的主体维护力量。”

或许，在胡锡进眼中，昨天中国舆论场上涌起的对胡耀邦的纪念中，也涉及国家安全，特别是政治安全。他昨天下午的微博，最终化为今晨另一篇环球时报社评《请莫用胡耀邦英名反对他忠诚的事业》：“互联网上不断有人把胡耀邦的名字同当下中国社会的现实争议相联系，或者通过自己对历史细节的个性化解读表达当下情绪，这都谈不上是对胡耀邦的真正缅怀和崇敬，更像是借谈胡耀邦追求自己利益的实现……无论什么人，一旦这样做了，都是对胡耀邦的扭曲理解，甚至是对其光辉一生的亵渎。那些不认同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的人，那些鼓吹中国照搬西方政治模式并希望借此搞乱中国的人，他们最好离胡耀邦的名字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