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独立毫无意义

距离公投只剩下最后几天，亚历克斯•萨尔蒙德(Alex Salmond)领导的苏格兰独立运动仍未回答那个简单的问题：苏格兰人为何不能像以前那样，既骄傲于苏格兰人的身份，又满足于英国人的身份？时至21世纪，人们可以通行于不同国家之间，享有多重身份，不同身份之间的界线也在消融，有什么理由让一个500万人口的民族非要缩小自己的视野、跟自己的邻居分家呢？
差不多20年前，苏格兰民族党(Scottish National party)会拿出现成的答案。独立意味着逃离英格兰人压迫的枷锁。难道不是吗？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的人头税证明苏格兰是个臣属国，让英格兰的保守党人在这里试验猥琐的右翼意识形态。那时，在老派苏格兰民族主义者眼中，独立是解放的同义词。
总体而言，萨尔蒙德避开了那种比较粗鄙的身份政治，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苏格兰民族党无法靠打怨恨牌赢得多数票。与英格兰结盟、加入英国民族大家庭，并未让苏格兰放弃爱国，放弃民族身份认同。苏格兰有自己的教会，自己的法律和教育体系，苏格兰文化也异常活跃，不可能受到英格兰的破坏，并且自1999年起，苏格兰有了自己的议会，在爱丁堡的圣路德(Holyrood)。可以说，苏格兰与英格兰的联盟看上去相当合用。
萨尔蒙德知道，精明的苏格兰人不会让旧时的怨恨左右自己的未来。历届选举的结果是，苏格兰人将民族主义者选进了苏格兰议会，而让联盟主义者在伦敦代表他们。苏格兰民族党领袖喜欢开玩笑说，在苏格兰，保守党议员比大熊猫还稀有。但在2010年的英国议会选举中，保守党在苏格兰的得票率达到17%，仅比苏格兰民族党的20%低3个百分点。
于是，萨尔蒙德唱起“包容的民族主义”的赞歌。独立后的苏格兰仍将是英格兰最好的朋友。这种“做不成夫妻做邻居”的愿景让人疑惑：既然如此何必要分家？英女王仍将是苏格兰的国家元首。英国广播公司(BBC)或许会被重新包装为苏格兰广播公司，但仍会播放热门英国连续剧，比如《东区人》(EastEnders)、《神秘博士》(Doctor Who)。
苏格兰民族党计划维持与英国其余地区不平衡的货币联盟，这等于把经济权力交给伦敦。不设边防站的国界线将使得苏格兰不可能对移民政策做任何改变。那么，那个简单的问题又来了：苏格兰究竟为何要脱离英国？
人们普遍认为，萨尔蒙德在不久前的电视辩论中战胜了工党政府前财相阿利斯泰尔•达林(Alistair Darling)。达林是主张维持联盟的“在一起更好”运动的领导者。萨尔蒙德咄咄逼人的表现，据说冲销了达林在两人头一场辩论中似乎占据的上风。值得注意的是，关于脱离英国到底能带给苏格兰什么好处，他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这位苏格兰首席大臣在一个小地方提到这一点。他说，独立能消除英国保守党政府废除苏格兰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的风险。问题是，苏格兰的医疗服务是由苏格兰议会负责的。如果苏格兰想要增加医疗支出，按照现行的授权安排，它可以这样做；主张维持联盟的政党承诺要让苏格兰获得更多财政自由权，在这一承诺实现之后，苏格兰在医疗支出上将享有不受任何限制的自由权。
萨尔蒙德拿得出的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或许是，苏格兰比英格兰本能地更倾向于社会民主主义，两个国家不在一条政治轨道上。这种差别往往被夸大，更重要的是，苏格兰民族党仍未按照它自己的逻辑，解释苏格兰为何不能在现有的联盟内作出自己的税收和福利选择。
萨尔蒙德说，苏格兰可以成为像挪威那样的国家。众所周知，挪威有石油，生活水准较高，社会保障完善。独立后的苏格兰也有石油，所以，它可以做挪威那样的国家。
嗯，未必如此。挪威已经储蓄了40年的石油收入。英国的石油收入基本上都花掉了。石油产量如今在下降。还有一个难题。苏格兰民族党说，苏格兰将成为欧盟的活跃成员，而挪威抵制欧洲一体化。因此，独立后的苏格兰不会像挪威。细想一下：有多少苏格兰人（无论是支持还是不支持独立的），愿意放弃英国人的身份，去当挪威人？
尽管他无法承认，但萨尔蒙德手里只剩下一张牌，就是用《勇敢的心》(Braveheart)式民族主义的浪漫感吸引选民。尽管如此，我们不可低估他的独立运动。他口才极佳，富有魅力，能够调和独立运动的冷酷无情。
在欧洲许多地方，全球化带来的不安全感都让民族主义“死灰复燃”。如英格兰民族主义者、英国独立党(UKIP)党魁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一样，萨尔蒙德也将自己塑造为反体制人物，带领民众反抗陈腐的精英阶层。而他比法拉奇聪明得多。
不过，那个缺失的答案也很重要。权力的稀释、基于规则的旧国际体系的消融，是现代世界的永恒特征。志同道合的国家要想在安全的环境中蓬勃发展，就必须更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萨尔蒙德主张苏格兰独立的理由，跟法拉奇主张英国脱离欧盟的理由一样站不住脚。
萨尔蒙德的所谓包容的民族主义难以掩盖身份认同政治的粗鄙。他呼吁，在9月18日那一天投票时，苏格兰人要为自己着想。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大多数苏格兰人既自豪于苏格兰人身份、又满足于英国人身份，他们会答道：“独立有什么意义？”
译者/吴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