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占中”让北京面对抉择

一直到香港的民主抗议在过去几周逐步升级之前，中国政府看起来都是胜利者。自从9月底出现街头示威和静坐活动，北京的策略显然是等待这场抗议运动自行力竭而息。
中国领导人认为，此次主要为自发的抗议活动缺乏政治意愿长期较量的后劲。示威学生会迫于家庭压力重返校园。占领露天街道的种种艰难也会迫使许多人退出。而商业和交通受到的干扰也会动摇民众的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北京方面的最佳行动方案就是什么也不做：不用举行真正的谈判，不用在2017年香港特区行政长官直接选举这一核心问题上让步，也不用使用武力。
事态基本按照北京的意图在发展，只有一个关键细节例外。虽然大多数自发抗议活动都会渐渐丧失动力，结果没达成目标就以失败告终，但这些运动——包括香港的民主运动——也很容易走向极端。随着越来越多的温和派抗议者离开，激进派开始占据主导地位，他们鼓动示威者采取更加对抗性的手段。当局的拒绝接触——香港政府正是如此——通常会令激进分子升级运动的理由更有说服力。
1989年5月在北京，正是官方的拒绝接触，为一场渐渐消沉的抗议运动提供了重新振作的动力。学生们在温和行动没有产生任何结果后，决定在天安门广场举行集体绝食抗议，最终导致1989年6月4日的血腥结局。
而在香港，中共领导层的误判，再加上香港地方政府对长达两个月的对峙处理不当，令局面进一步恶化。香港政府公开承认只有中央有权修改选举规则。根据《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 10月份的一篇报道，中央政府的代表实际操纵着对这场危机的管控。因此，这场民主斗争已不再是被剥夺选举权的香港公民与其非民选政府间的斗争，而是中共和香港人民之间的意志力比拼。
既然抗议者似乎决心考验北京的容忍极限，赌注也随之加码。面对日益激进的示威者，北京“等待抗议结束”的策略或许不再站得住脚。它必须要么作出让步，要么采取果断行动以结束抗议活动。
这两个选择哪个也不容易。北京如若作出真正让步，不仅要给予更多民主，还会开创一个历史先河：民主运动迫使共产党退却。但假如北京选择残酷镇压，这样的镇压——就像之前一样——将几乎肯定令公众重新倒向示威者，引发更多抗议，激起公众对香港和北京当局的强烈抗议。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政治命运也将濒临险境。这场危机是对他领导能力的首次真正考验。由于对手的无能和腐败，加上他正式掌权这个一党制国家的政府，他已经从容不迫地巩固了权力。但香港不同。在“一国两制”所提供的法律保护下，坚定、理想主义的年轻抗议者不会轻易被吓倒。
一般看法是习近平不能让步，他曾公开支持对香港采取强硬立场，让步会破坏他作为中国新一代强人的形象。但坚持到底，让香港陷入无法治理的局面，同样会是个灾难性的错误。习近平在北京的政治敌人，尤其是那些对他成功集权充满忿恨的人，一定暗自盼望他会犯此大错。
本文作者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政府学教授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