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七十章: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十一圣人被褐而怀玉。
这段话翻译起来比较简单:我的话很容易懂,也很容易实行。天下竟没人懂,没人实行。言论要有宗旨,做事要有主心骨。由于人们的无知,所以才不了解我。了解我的很少,效法我的就很可贵了。所以圣人穿的虽不好怀里却揣着美玉。
老子所说的道与修行的法则,说的都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道理,是很容易理解的,根源在于哲学本质上来自于生活,对于生活中的人和事,每个人都是最熟悉的,老子所表达的意思也就很容易理解。但为什么老子又说“天下莫能知,莫能行。”呢?是因为人们喜欢好大喜功,受不住捷径和邪路的诱惑,所以,老子说“人好径”,最后就会走向歧途。所以,世上的人们大多都是口是心非的,虽然知道正路在哪里,但受不住功名利禄的诱惑,总会走向“捷径”。这也是知易行难的道理,到此,也就可以理解王阳明为何要倡导知行合一。
今天的社会,远有老子道德经的指引,近有犹太人说:不要为钱而工作,要让钱为我们工作。这个道理非常浅显,钱是随工作而来的报酬,只要我们努力践行,在自己喜好的方向上精益求精,在本行业的话语权就可以不断提升,成为这个行业的专家,钱财会尾随而来。可是,当今时代又有多少人可以在自己喜好的方向上沉下心来精益求精哪?并不多。很多人看待工作只有一个准绳,那就是钱多还是钱少,几乎不会考虑个人的喜好和特长,更很可能忽视长远发展,而社会也以这个作为评价一个人的唯一标准,长此以往,就会让自己沉淀在行业的底层——可以简称为一般劳动者。
当然,之所以落入今天的情形,与社会有关,如果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思维逻辑做事,以权力为主的社会统治力就会被削弱,所以,要在社会形成无产的氛围,每个人都要为明天的生活奔波,眼睛都要看着钱,也就符合了“社会”的要求。
所以,老子说,“言有宗,事有君”。我认为这里的言与君,应该解释为“根本”的意思,对于财富来说,你只有直接进入根本,才能晋升到新的层次。比如,我们每天打工,即便24小时不休息,不断地工作,也赚不了多少钱,但是行业顶级的专家,甚至一两句话都可以聚拢无数的财富。这里的根源是,前者是纯粹追逐钱财,为生活奔命;而后者是不断攀登自己在本行业的地位,建立更精深的见解,而财富是跟随它的脚步聚拢而来。这里的“根本”是什么哪?当然是后者,建立自己在本行业的地位、努力服务更广阔的人群才是根本,财富只不过是一种附属物。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如果有人对我们说,明天去干一天的活,给一万块,估计大多数的人都去了。甚少有人去衡量我们得到1万块报酬的时候,会失去什么,与“言有宗,事有君”是否相悖。
所以,我们普通人,绝大多数都是言不由衷、文过饰非之人——大家可能不爱听,但事实是这个理。
所以老子又说“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这是因为,“圣人”注重的是内在的修养而不求外表的华丽显赫,是“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的。“圣人”的外表看起来并不起眼,一如普通人,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只有他的内在才是伟大的,是与“道”、“天”、“地”合一的。如果做到了“道”“天”“地”合一,知行合一自然自然就不在话下。
王阳明家训:“幼儿曹,听教诲:勤读书,要孝悌;学谦恭,循礼仪;节饮食,戒游戏;毋说谎,毋贪利;毋任情,毋斗气;毋责人,但自治。能下人,是有志;能容人,是大器。凡做人,在心地;心地好,是良士;心地恶,是凶类。譬树果,心是蒂;蒂若坏,果必坠。吾教汝,全在是。汝谛听,勿轻弃。”
普天之下,在知行合一上做的最好的是谁?
很多人会说是老子和它的门徒,也有人会说是王阳明,我认为却是儒家。
虽然我不喜欢儒家的很多糟粕思想,比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等等级观念,也不喜欢儒家的家天下思想对人们思维的禁锢,这会毁灭很多人的一生,但是却极为佩服儒家的知行合一的能力。
中国两千年来的历史不断转圈,不过是一家又一家的走马灯式的变更而已。但是,有一个隐形的无冕之王一直在那里,那就是孔家,它在曲阜,也可以说在中华大地的各个角落,这是一个真正的“皇帝”,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其至尊地位不会改变。同时,以儒家思想为理论基础,实现了很多大门阀的利益,这些门阀可以跨越朝代。在此可以举个尽人皆知的例子,弘农杨氏,也就是华阴杨氏。弘农郡在西汉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汉武帝后期)设置,辖河南黄河以南、宜阳以西的洛、伊、淅川,陕西渭河下游关中平原南岸以及洛水、社川河上游、丹江流域。杨氏是杨姓郡望,起始于西汉丞相杨敞,玄孙杨震官至太尉,号称“关西孔子”,后世历代为官,成为豪绅世家,著名的有杨震子杨秉、孙杨赐、重孙杨彪,与杨震号称是“四世三公”。这一家族到西晋有“西晋三杨”,到北魏杨播兄弟,一直都是显赫的家族。西晋三杨就是西晋开国时期作为外戚把持朝政的杨骏与其弟杨珧、杨济三人。隋炀帝杨坚也认为自己出自弘农杨家,隋朝皇室中的越国公杨素及其子杨玄感也出自弘农杨家。到了唐朝就更加兴旺,唐朝的“李武韦杨”四姓联姻,杨姓是“十一宰相”世家。杨家不仅男人出相入将,女人一样显赫,唐太宗杨妃、武则天之母、唐玄宗杨皇后等也出自弘农杨家。三国志中的杨修也来自这一家族。
这一家族传承了一千多年,一直维持着自己的至尊地位。
不否认这一家族人才辈出,但如果没有以传统的儒家等级制度构建的社会体系,是否可以在上千年的历史上站在权力的顶峰,是很难说的。
由此就知道,为何中国主流社会,在2000多年的历史上一直在捍卫儒家,虽然清朝的皇室来自关外,但对于孔家的尊崇甚至更上巅峰。
等级秩序是必须维护的。
一边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臣父子伦理纲常,一边又是至高无上的隐形帝王和现实社会的无数豪门,这就是儒家建立并极力维护的社会体系。
虽然儒家思想是灿烂的古文化之一,但独尊之后所带来的利弊关系,却是每个人都需要清楚的,实质是个人利益至上。儒家思想是中国历史上知行合一的典范,从思想到现实生活,都纳入了儒家的管理体系。
在某些场合,王阳明的思想被看作是朴素的儒家思想,但是,这不是统治者喜欢的以等级秩序为核心的儒家思想,因为它主张的是心学,是人性个体的发挥,适应于构建扁平化的社会,与独尊的儒家所构建的纵向有无数等级的社会无法调和。所以明清时期都是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压的。在儒家独尊已经建立了完整的社会利益体系之后,与心学自然会产生剧烈的冲突。
学会当学生,就已经成为大师;学会当尘埃,就会成祖师。孤狼就是大漠中的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