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松:先贤之声

道德经第七十七章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白话文的意思是:自然之道不就象张弓射箭吗?弓弦高了压低一些,低了抬高一些,过满就放松一些,不足就补充一些。自然之道是减有余而补不足。可是社会的法则却不同(这是说西周等级社会的场景),减少不足的,奉献给有余的。那么,谁能够减少有余而补给天下人之不足哪?只有有道的人才能做到。有道的圣人有作为而又不占有,有成就而不居功,它们不愿意显示自己的贤能——这是道。

老子在两千多年前写的这一章,今天可以有更深刻的理解。

能否扶助弱者实际代表了一个社会的文明水平,因为社会是一个整体,当弱者的生活难以为继、而富人骄奢淫逸的时候,这样的社会就会分裂,就会动乱,无论穷人还是富人的生活都会被打破。

这实际代表的是社会哲学水平的不同,财富到底属于谁?它是什么样的属性?

很多人会说,我的财富属于我自己,我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与别人无关,这在一些东方社会是比较普遍的观点,所以,这些社会就更适合锅有制度。当全社会的人们都是这种思考方式的时候,社会必然不断陷入动荡。中国封建历史上之所以一家一姓地不断循环,根源也就在这。当王朝建立之后,皇族不断繁衍,地方豪绅也不断壮大,它们借助行政权力之手,快速地占有了越来越多的财富,他们都认为这些财富属于它们自己所有,可以随意挥霍,结果,穷人过不下去的时候,改朝换代的时候也就到了。

这本质上就是丛林社会,只有强者才有生存权。

所以,在这样的社会中,出现公有制社会或锅有制度的社会是很正常的,缘于统治者希望通过公有或锅有,避免贫富差距快速恶化导致的社会动荡。当然,这就触及了一个另外的弊端——公权力私有,就会让很多掌握公权力的人为自己谋取私利,形成新的社会动荡之源。

相反,只有真正认识到财富的社会属性的国家,才能实行私有制。有些人凭借自己的才能聚拢了更多的财富,但是,它们知道财富的社会属性,自己没有权力随意挥霍,还有些人会大力捐助社会事业,即便那些不捐助社会事业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拥有更多的财富而骄奢淫逸或鱼肉乡里。更重要的是,这些社会都会不断禁绝通过行政权力掠夺财富的通道,这就会抑制贫富差距恶化的速度,同时,当所有人都只能凭借自身的才能而获取财富的时候,社会矛盾就不容易激化。所以,只有社会整体认识到财富的社会属性后,才适合贯彻私有产权制度。

也所以,文艺复兴运动被欧洲认为是自身可以进入工业化社会的基石,因为任何一个社会的走向,本质上都取决于社会整体的哲学水平和文化水平,没有这个基础,任何社会都无法运行下去。

丛林社会就是老子所说的“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老子所处的时代是东周前期,那是一种等级分明的社会,世袭的贵族不仅继承了大量的土地等财富,还会通过自身的社会地位占有更多的财富,损害穷人的利益,就是“损不足以奉有余”。而有道的圣人希望怎么做哪?希望的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奉行“天之道”。为什么“天之道”要“损有余而补不足”?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财富是属于社会所有,只有能者和德者可以居之。所谓“居之”,就表明了财富的属性,才能高、德行高的人可以占有更多的财富,但也仅仅是占有(居有),或有代持的含义。

才能高、德行高的人占有更多财富的过程,是需要为社会做出贡献的,就可以推动社会的进步,比如,在它们创造财富的过程中可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带动就业和是社会财富的增长,就实现了“补不足”;相反,如果通过拳头或者行政权力占有了更多的社会财富,就不会有财富增量,实际是做减法,因为会严重打击人们劳动与创造的积极性,这样的社会只能是不断地在原地转圈,与落后与贫穷想伴,这就是“损不足”。

本章,可以用于评述老子在人类历史上的地位,老子不仅是中国的老子,而是世界的老子,老子是人类历史的“先贤”。

“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就是从社会的运转规则上转换到人的修为上。悟道是什么?实际就是修炼自己内心的过程。有些人斤斤计较,为了利益而在丛林中不断拼杀,但是,丛林之所以是丛林,就是任何“人”最终都会倒下。比如,今年王姓前首富很可能遭遇灰暗的年头,其实,不仅王前首富,任何在丛林中搏杀的人都是一样的结局,哪一个“苍蝇老虎”不曾经是赢家?但最终都成了输家,丛林中任何人都难逃这一结局,根本就没有赢家。这与丛林之王(老虎)在年老多病之后,最终也成为别的动物的“盘中餐”是一样的道理。但有道之人会跳出丛林方式,而是以周围的人和社会的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为社会服务又不求自己的贤能,无论它们是否拥有很大的社会声望或无数的物质财富,都是周围或社会主动赋予的结果,自己又永远不居功(保持谦下的水德),就永远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被时代和社会所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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